2007年12月28日 星期五
記下吧。寫吧。
記得好些日以前,跟你聊起工作。我看你的卡片,不禁笑問你怎麼會做起這種工來。
這好不適合你啊,L。我說。你怎會當起這種角色來?
你有點自嘲的笑,我還要待上一些日子呢。
為什麼?我怪叫,有不能置信的意味。
我就是要當上全公司最Top的,然後當公司很需要我,便離去。
最近,你跟我說,那真是我有過最幼稚的想法噢。
我說,是啊?但你還是在那邊上班啊。
卻不再是為了要公司需要我然後拋下公司等等無聊的想法。我突然驚覺人往往都活在那個loop裡面。今日我覺我昔日的我無聊透頂,因為已經沒什麼可以在乎的了。然而......
我接下去,然而一些日子以後的你,也許回看今天你覺得「就連突然死亡也不在乎不要緊」的想法,也會覺得可笑而無謂。
Exactly,就是如此。人永遠的致力推翻過去的自己,一些想法和情感,因為人必須覺得自己的「現在」才是最要緊的。現在的失落比過往的大,現在的快樂比過去的多,現在的愛戀比以往的甜……因為「現在」的重要,人才會望向未來,才會「存在」、會「活著」。如果「現在」都不緊要,未來又怎麼樣呢?
我但願日後的你,能推翻今天的你。L。你知道為什麼嗎?
你抿抿唇,看著我說,知道,因為沒什麼比現在的我更糟糕了。是吧?
我晃神地搖搖頭,無意識地。想說對的,卻怕,以後還能出現更糟的,故,我不敢說不敢點頭。故,我只能沉默。
L,那天你問我,為何要記下我們聊的。儘管只是部份。
L,我喜歡記下我們說的,雖然言語都是乏力,但我跟你的話,像夢囈。對我而言,是美的,卻易散。我們活在這個當下,都孤獨、都苦澀、都寂寞、都只有彼此。我跟你說話的時候,世界就像只有我們。而話語,雖乏力,但猶如天上的星塵,既一望無際,又柔軟易碎,細細密密的,交織是我們的一片天。每次對話後,我也感到身體的一部份死亡。L,我說,你也是吧?我覺得我在對話中步向死亡,只是哪一個部份我就不清楚了,但那些部份,在對話之時,燒燬淨盡,也是有過它最後的美麗吧?
我說,L,記下這些吧。用一種悼念的心情。記下吧。寫吧。
寫下了就不同。L。寫下了,就有那點點的不同。
2007年12月24日 星期一
不再恨。
曾經,有個她很恨你,這些你不在乎,但我都知道。
你無預警的跟她分手,你分手前那天還曾跟她說「我愛你」。
假如你是普通人的話,她的恨,我可以理解。你跟她分開不為別的人別的事,只是不愛了,就要分開。
那時目睹她的恨,我只能說是她太不了解你。曾經跟你在一起,竟如斯不了解你。
了解你的人,絕對明白不愛了只得分,而你的不愛,每每來得突然。
你分手很快,不是因為不能忍受,只因為不想拖累她,她卻不會明白。
今天我看她寫的,她說不恨了,也明白分了不為別的原因,只因為你不愛。她不會再問為何付出那麼多你還是不愛,她只說悲觀的人不應跟悲觀的人在一起。
她有這樣的領悟,也是好的,對不?
L,她終於了解你的某部份了。
2007年12月21日 星期五
不要。
我覺得好冷。觸目所及的,都置於虛無,都不重要,都無可不可。
我的笑再也不等於快樂。我好怕我再快樂不起來。
拿著手提電話的手顫抖著,腦袋昏亂不懂反應。我說了幾次,我……我……然後歸於沉默。是因為我不懂得要說甚麼,才可以不要失去你。我們沉默著。沉默太沉重,緊緊的壓著身體,我無法呼吸無法言語,那刻甚至無法反應無法流淚。
我們的沉默,感覺像有半世紀。我覺得心碎了,支離地永遠無法癒合,那刻我只想任由身體瓦解,疲憊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巨大的感傷,我想倒下去,倒在誰的懷都不要緊,只要有人把我接住就好。
可最後,我還是得站起來,還是得,蹣跚地獨個走回去走回去。
親愛的,不要讓這一切完結。不要。可以嗎?
2007年12月20日 星期四
2007年12月19日 星期三
僅僅有愛,亦難避開遺憾。
我覺得,挑喜愛的文字看跟挑衣服一樣,人愈大即愈明白自己追求甚麼。同時你追求得來的又會直接影響你寫的,就像你買了喜歡的衣然後穿上,衣就直接影響你個人形象一樣。(我在說甚麼呢?)
每次讀到感動的、震撼的或是出色的文字,我都會帶著羨慕、仰慕及多少的慚愧。別問我為何。
這樣形容<斷背山>:
「窗外的青山,櫃裏的襯衫,午夜夢迴的男人,眼角泛著淚光,思念一個早已不存在的戀人。生命有著太多的壓抑與錯過,僅僅有愛,亦難避開遺憾。」
~ 「李安」 馬家輝 <稿紙以外>
他寫色戒,更精彩。
我不懂評定這樣是寫得好或不好。我只知道,他的文字令我深深著迷。這就是我所言,對味的作家。
特別的一位
今天我想起了你。
我突然想起,那個晚上忘了記下的事情。那是重要的事情,至少我不想忘掉。
我不想忘掉只因為你記著。
那天我們走著,不為意地,你走在我的左手邊。我察覺了,沒有作聲。然後你默默地,由我的左方移到我的右方。我知道,你記起了,我較喜歡男生站我的右方。這事我提過一次,你就記住了。以後見面時,你總走在我的右方。我知道,那不是偶然。
然後我開口說:「L,你記得我狗狗死的時候嘛?」
「我記得。」
「我打給你,第一句是我狗狗今天要人道毀滅了,我現在在診所等牠來,我只想牠永遠不要來。除此以外,我再也沒有說話,一直的哭。」
「嗯。」
「我由此至終,都沒有好好感謝過你,在我這生人最難過的時候,你陪我渡過了。即使隔著電話,沒有擁抱沒有體溫沒有摸摸我的頭,你只是沉默的一直一直的聽我哭。我已經好過很多。」
「傻嫁咩。」
「其實我想說的是,謝謝你陪我走過了人生中最難過的分秒。」
你淡淡的笑了。
你我皆知道,由那一刻起,你即成了我生命中特別的一位。我相信你是感受到的。從過去到未來,你亦是特別的那一位,無可取締。
如果你有再多的難過、無感或空虛,其實有多少,我都想為你扛,因為你扛過我的哀傷。可惜的是,你的難過無可分擔,就連觸及也覺遙遠。
L,你知道的,我從來只想你安好,卻偏偏是那樣奢侈的期望。
2007年12月18日 星期二
<寄生獸>
2007年12月14日 星期五
2007年12月13日 星期四
「點解要同其他人唔一樣?」。
「神探」(Mad Detective)很好看,也是有點偏鋒,但絕對是我杯茶。緊張、懸疑卻又深層,帶著詭異的色彩,探索的卻是基本的人性。我常說自己人格分裂,我一直相信我之中有好多個我,而電影當中說的只不過是將這個概念化成鬼,其實也是不同個性幻化而成。如安志杰強壯的外表下其實很懦弱怕事,林家棟七種個性之中也有精明或膽小的個性,那些只是個性而不是「壞因子」。整套電影就像把一個又一個的概念拍出來。神探最愛就是扮演受害者和行兇者個案重演,就能投入他的角度設想,其實要了解一個人和預測他的行為,這是必要的動作吧。人的個性中總有弱點,就像林雪的個性膽小驚懼,為了不讓別人發現或佔便宜,人心往往會製造出另一個強勢的個性去控制和掩飾這些缺憾。「人人心中都有鬼」,其實人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存活的吧。
神探把左耳送給退休的警司,除了大部份人都看得出是有心仿傚梵高以外,劇中說是因為他「沒有鬼」。沒有鬼,沒有內在分裂的個性,那有多好,活得有多光明和自在。如果真的有人沒有鬼,那是真的值得割耳相送的事情。是沒有鬼啊,完全沒有,內心澄明。遇上這樣的人也真的能夠無憾。而仿傚梵高,是想像一個擁有獨得天份的人怎樣看這個世界。如梵高的畫就是利用他獨特的眼光看世界,而神探也是一樣。
做神探,其實很恐怖吧。連一絲自欺欺人的空間都沒有,完全無後路可退。結論都一樣,天才都是註定悲哀的。神探說:「唔好開槍,開槍你就同其他人一樣。」。頓。續說:「我都係人,點解要同其他人唔一樣?」。在我未及消化這兩句時,神探已經開槍。
一輩子了,他都跟別人不一樣。現在,他終究不用跟別人不一樣。
最可幸的是,安志杰最終沒有聽鬼話。最不幸的是,神探看不到。
2007年12月11日 星期二
2007年12月7日 星期五
親愛的。
我從來沒有告訴你,每次跟你會面,事前我都緊張得想吐。每一次,我都想找藉口失約,但每次聽到你的聲音,我就不得不應約。
等待是漫長的,昨天你三番四次聽到我猶豫的語氣,你都問:「是不是今天沒有空?」「今日來不到嗎?」「病了要不要休息我們改期?」
我內心掙扎著,其實我好想退縮,但說話卡有喉間最後都變成:「不,沒問題。」。
L,或者是自從我說好久不見,你毫無預警的告訴我,不是很久,上回見的是x月x日,那是我們相識以來第x次見面時,我就變得從此沒法不應你的約了。你心算著我們第幾次見面,這已經夠我記住一輩子了,我以為你從不上心。
我無法形容那天晚上是怎樣的光景。我們走在街上,一直走了好久好久。你說了多次抱歉要你走這麼久,我揚一揚手,真的沒關係,這等小事算是甚麼,甚至不需要言語。你說要不要我為你提外套。你說你冷不冷風好大。你說要你受累了。你說你餓不餓。你說只喝酒不吃飯真的不要緊嗎。你提了好多好多好遍問我好多好多無關痛癢的問題。我說都不要緊都不要緊,其實要緊的只不過是我跟你。你懂嗎?
你到底丟過幾多個煙蒂,我數不清了。我說這個煙灰盎好古惑啊!只要在上面擠熄了煙蒂,一反就把它反到下層,上層就再也沒煙蒂了,數不到你吸了幾支煙。你笑笑,說你說甚麼傻話呀,吸了幾支要緊嗎?我心想,要緊的,L,細節都要緊。只是我沒有說。你說,我有個女朋友拍了三年拖都不知我吸煙。我笑了,說你的偽裝好捧啊。但其實我們都不愛偽裝不是嗎?
我跟你談到了生死,你說其實都沒要緊,就是明天雙腳斷掉都不會有甚麼改變。我說或者對你而言那會是好的,你將會獲得另一種生活。你說其實有想過死,只是覺得終究會來的東西犯不著急於去尋求,你問我現在只活了二十多年,往後的幾十年到底怎麼過才好呀?我撫著圓杯邊,玻璃跟我的心一樣凍,我不言不語,其實我只想告訴你,我不想失去你。只是說話猶像那麼無力,尤其是在你那沉默的眼神下,這句話聽起來會有多荒謬。於是我緊閉咀唇,我甚至沒有勇氣看你。你說有看相的朋友說你會遭逢一大劫。我問,多大的劫。你說朋友說是會看到白光的那種,瀕死的邊緣。我說如果人到了瀕死邊緣,靠的只是意志把你拉回世界,而L,你沒有這個意志。我怕你會死。你抿一抿唇,說也許是、也許不。你再看看我,然後安慰地說,應該會活下去啦。我覺得對話很苦澀,我呷了一口再說,L,這是你今天晚上說過最正面的話。
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現,可是我還是禁不住驚喜L的手有多好看。乾淨的、修長的、不過份骨感的、靈巧的。我說L你的手指好好看,那種乾淨的程度說像小孩子。你露出有點意外的表情,附送一個好久不見的笑容。我說真羨慕你這雙手啊,用來拍照時在單鏡反上卡嚓卡嚓的按快門有多帥。我伸出五指,我說,你看,我的手指像小學生。你看了看,伸出帶有菸的氣息的手,摸摸我的頭,你說,不,你整個人都像小學生。
我們不著邊際地談,在酒店內那個露天的酒吧,對著馬路車在身後呼嘯而過。我們談工作、談生活、談慾望、談感傷、談關係、談意識及有關的種種。我們說起了Matrix,我們都喜歡Matrix,因為它把我們想像中的世界形象化了出來,早在有Matrix之前我們就想過世界或許是這樣子的。我說我覺得Matrix將會發生。你說你覺得Matrix現在已經發生。所有人的死亡都只是一個delete,又有甚麼是要緊的。我說你怎麼都看得那麼灰,你連愛人都沒有感情了。你說那不是灰,是虛空。每天早上起床的一刻天還未亮,那種早上的霧與藍包裹著你的身心,你覺得世界就算有幾多人都是獨個的,你無法再感受喜悅。我問你看見有喜怒哀樂的人你會問為何自己不同嗎?你說你問過無數遍了。我想了一下,點點頭,就是沒有答案。你說,對,沒有答案。我無言,靜靜的看著你。你也看了我好久,然後吐出一句話:我在你眼中也看不見任何喜悅。
我說常常覺得言語好乏味,一天下來有意義的說話有沒有三句?你說言語不是乏味,是乏力。我說對,你才對,我想說的是,言語都是乏力。
不用上班的時候,你愛戴帽子和墨鏡。你說好奇怪的感覺,你總可以吸引別人的目光卻不用讓別人看穿,就像最安全的裝備。你說你喜歡在床上看天花,一直看到無意識為止。我說我也是,只不過我喜歡在水中,浴缸裡。你說明白,那基本上是一樣的感覺。我說是呀,我們基本上都是同類的人。你說,只有你最了解我。
你說,只有你最了解我。
你說你怕別人對你好,因為不喜歡欠人,不然有種想要償還的感覺。我笑了,我說我懂我懂。其實你不會察覺到,穿高跟走半小時的路到你喜歡的酒吧、在戶外的地方吹著冷風、沒吃過晚飯就去喝酒......這些這些,都不是我的習慣。這些遷就,也是待你好。如果我能在你不覺察的情況下對你好,不會令你難過的話,再多,我也是會做的。我也只希望一直能這樣的對你好,以及不想失去你。就這樣而已。
感傷、靜默、無語。
感傷靜默無語。
哀傷時,連腳步都份外沉重。對別人訴苦的氣力都沒有,每走一步都像萬分吃力,同時卻像每步都浮動不穩,雙腳踏在空氣上。沒有存在感,似有還無。
傷感時都靜默。時間在指縫間滑走,靈魂虛浮的懸在半空。我一直相信,悲哀是無法分享的,誰的哀慟之於誰都是觸不及的。想伸手去分享別人的悲慟最終卻只落得空空如也的下場。
冬夜裡感傷靜默無語,不論街上人來人往也只感覺路是獨個在走。風刮起了。即使讓半張臉埋在領子裡頸巾中還是好冷。傷感時會陷入無際的沉思,時間不經不覺。
走在地上感覺卻如同在水中。冰冷、靜穆、虛無。
不快樂的時候,我都會在水中發呆。常泡進一缸熱水把身體綣縮進去就開始陷入無邊際的沉思,或者是無意識的發呆。直至有人問,喂你在幹嗎,我才把目光由天花或水中抽回。
感傷靜默無語。真正的悲哀是言語根本沒可能分解的。就連發呆都彰顯虛空寂寞。
03.12.2007